
作者/台北医学大学附设医院精神科主任 钟国轩 责任编辑/黄慧玫 图片设计/Kato
三十多岁的少妇苏小姐(化名),在我值班的那一天,在急诊和她见了第一次面。短发消瘦的她,窝在病床上更显得瘦弱无助。急诊医师在她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上,谨慎的缝完了当晚最深的那一道。
她的妹妹在一旁陪伴,我稍微简单的自我介绍后,看着她手腕上深浅不一的伤口,“手还痛吗?”我问。
“没什么。”她摇摇头,似乎不想多说什么。
对于有自我伤害而至急诊的病人,急诊医师会照会精神科医师进行评估,以确保其
生命安全或处理潜藏可能的精神心理议题。有的人可以接受精神医疗的协助,有的人却是对此有所成见,单听到找精神科医师就特别反感。
“很多人跟你有类似的状况,被家人带来急诊。她们通常都有一堆苦,但不知道怎么说。你呢?”我试着猜测她的心思。
“嗯?”她眼神微微的瞥过来。
“没人愿意常来急诊;如果你愿意,我们可以聊聊,看看以后怎么可以避免发生类似的事。”
苏小姐于是慢慢和我提到,先生在外花天酒地,孩子也不顾;也提到自己长期的自卑,无法承受与人忽远忽近的人际距离;有时一种情绪突然从胸口掉下去的感觉,完全无法面对那种压倒性情绪的袭击,而当自己感到被人抛弃时,特别难以承受。
其实,苏小姐有着长期情绪不稳定的人格特质,临床治疗上也特别的棘手。此类病人,时常在与医疗人员间的互动中,重现自己生活中的人际困境,使得医疗人员也可能对其产生反感;因着感受到治疗关系的紧张,进而在他们的就医经验中,时常充满着无力与矛盾。
长远来看,这类病人有着不甚完整的自我发展,自我概念与人际边界常常模糊不清,而伴随而至的强烈情绪冲击,往往让病人选择以自我伤害的模式因应,有的人借此确认自己的存在,有的人透过此法转移情绪上的痛苦,然而不管什么原因,都可能让自己落入自责无助与自我混淆的恶性循环中。而增加“痛苦耐受”的能力,是众多处理方式的一种。
在后续门诊的追踪里,我们除了尝试建立合宜的治疗关系,也把部分治疗重心放在提升“痛苦耐受”的能力。渐渐地,苏小姐比较能够觉察情绪的出现,也比较能在情绪强烈到迫使自己伤害自己之前,转移注意力到其他事物或身体感觉上,因此也获得了一些自主控制的感受。
治疗有很多层次,深层的议题需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下去探索,否则可能只是在伤口与缝线间徘徊,终究无法处理更核心的面向。我不确定在治疗上要陪伴苏小姐多久,但安排适当治疗的优先级与标的,就有可能让她在自我探索的路上向前迈进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